太子的愤怒情绪持续了很久，他滔滔不绝的述说着，仿佛在这紧要关头，篡位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了。
把自己心里堆积已久的不甘屈辱愤恨都说出来，让晋帝知道他这些年过得有多么痛苦难耐，多么憋屈煎熬才是最重要的事。
晋帝一直坐在椅中，默默不语的看着自己这个嫡子情绪失控的样子。
他的眼底没有一丝舐犊之情，相反满满都是鄙夷和不耐。
太子脑中一片茫然，看着这个安静坐在椅中，情绪稳定得像是在看别家故事的亲生父亲。
他突然停止了述说，沉重的喘了几口气后，他的脸色逐渐平静下来。
这个时候，寝殿里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太子带来的几波人马都已经伏诛或者投降。
寝殿里，血流满地，不少断肢残臂的军士在地上翻滚着，低声呻吟着。
太子和晋帝隔着几排护卫，互相对视着，过了半晌，太子呆呆的惨然一笑，“这就是你想要的是吗？”
“你说够了吗？”
晋帝终于开口，他缓缓站起来，将双手背在身后，他扫视了寝殿内的惨状一眼。
继续道；“你说你从小被老三和老四欺负陷害，可哪一次他们真的成功过？哪一次你不是报复回去的？每一次你的报复都搅得合宫不宁，又是谁给你收拾的烂摊子？
是谁一次次在最后替你背上黑锅，被惩罚？你可有因为你的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被罚过？
在你从来不听任何人建议的情况下，你那些蹩脚的手段哪一次不是在老七的协助下，才能施展出来？
也就是这一次，你总算自己独立筹谋，还能转动起来的篡位这件事，可没有老七的协助，你依然是成不了事。”
太子面色麻木的看着晋帝，他心里已经把自己的太子之位不当回事了，甚至自己的性命也不当回事了。
他知道自己这一次必定会被废，性命能不能保住也未可知，可他已经不在乎了。
这样憋屈的太子，他早就不想当了，也许死亡才是解脱。
既然大事不能成功，那就把这条性命还给这个绝情的父亲吧。
“既然你万般看不上我，当初为何又要立我做太子，既然你觉得老七好，你可以册立他来做这个皇储啊？
父皇，你为何看不上我，还要让我坐在这个引千人攻阀万人嫉恨的位置上？你。。。你是我父亲啊！”
晋帝眼中波澜不惊，“因为你是嫡子，你是皇后所出，你无论有没有出息都要在这个位置上坐一下。
至于能不能坐下去？安稳的坐到你继位，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我大晋的天下，没有能耐的皇子，就算坐在皇储位置上，也一样坐不长久。”
太子眼中流露出奇怪的眼神，不过只是刹那间，他就已经明白了晋帝的意思。
晋帝不过是在养蛊，他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当成蛊虫在养，让儿子们自相残杀，甚至是和他这个父亲自相残杀，只有最终的胜者才能坐上帝位。
太子愣了一会儿，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恍然大悟。
半晌后，他突然狂笑起来，只是那笑声凄厉，如同鬼嚎一般。
“哈哈哈。。。。。。。你在养蛊，你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当成蛊虫来养，哈哈哈。。。。。。你甚至把自己也当成蛊虫，哈哈哈。。。。。。。真是可笑啊，想不到这堂堂帝王家，竟然是个蛊虫厮杀之地？哈哈哈。。。。。。”
太子满面泪流的狂笑着转身，捡起地上自己掉落的长剑，周围的护卫又上前几步，紧紧围住了他。
太子却将长剑放在自己的脖子边上，他眼睛直直的盯着晋帝，“这样的帝王家，我下一世绝不再来。这条命，是你给的。我现在还给你。”
晋帝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太子一句话说完，不等晋帝回答，手中的长剑奋力拉下。
他力量用得太大，竟然直接把自己的头颅完全割断，太子的脑袋掉落在地，颈项中的鲜血直冲天而出，洒落下来，顿时他周围所有军士的身上都是他的鲜血。
太子那没有头颅的身子，在摇晃了几下后，轰然扑倒在地。
直到此时，一直面色冷凝的晋帝眼中，终于忍不住流露出来一丝哀伤。
太子突然自杀，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寝殿中的金吾卫和禁军都没反应过来。
等到太子的身体倒在地上，鲜血四溅的时候，寝殿里才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声。
晋帝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是想要去看看太子，而后，他又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脚步缓慢的，向着寝殿后面的一扇隐蔽的门走去。
他一向高大挺拔的身形，在这一刻，突然佝偻了许多，像是突然就老了十岁，二十岁一样。
只是他没有走出去几步，身形又挺直起来，直到消失在那门内。
严公公也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他看了一眼晋帝的身形，又转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几个禁卫军的将领。
随后带着一队金吾卫，也追着晋帝背影进了门内。
翊坤宫里，皇后还没有入睡，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手中捏着一串佛珠，不住的数着，口中喃喃自语着宫女们都听不清的话语。
一个宫女来报，说是晋帝驾到，皇后连忙问，“皇上带了太子一起来吗？”
宫女摇头，皇后手中的佛珠一下子掉在地毯上，她脸色煞白，也没有起来迎接晋帝的意思。
皇后的脸上噗噗簌簌开始不住流泪。
晋帝走了进来，看到皇后的样子，摒散了宫女太监们。
他走到皇后旁边坐下，一手拉住皇后微微发抖的手。
“咱们的儿子呢？”
皇后的泪水不住流下，她看着晋帝，声音冷得像是冰块压在喉咙里。
晋帝不回答她这个问题，皇后全身抖得更厉害了，她张大了嘴巴，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晋帝。
“我问你，咱们的儿子呢？他怎么样了？”
“大晋的每个皇子都是你的儿子，也都是咱们的儿子。”
皇后定定的盯着晋帝，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双眼。
在她眼里，晋帝此刻的样子，像极了当初，他夺嫡时，下令诛杀其他皇子时的冷酷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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