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刚才小竹躺过的那处庭院还在风雨飘摇中苟延残喘。
而在那风口浪尖上屹立的人，正是华旭。
白袍广袖，肆意飞扬。
吞天的浪潮就在他身边，在他头顶，在他脚下，无孔不入。
他始终脊背挺直，无畏无惧。
小竹屏住了呼吸。
她瑟瑟发抖，他一个人，要如何与这吞天灭地的力量对抗？
华旭一个人站在海水中间，身上重新凝结一层厚厚的金光，头顶撑开一个阵法，无数金光四溢，刺入海水，随着海水涌动而迅速向更远的范围扩散开，阵法自上空坠落入海，梵文密集，急速膨胀，准备将整个灵山包裹住。
华旭的身体忽然一滞，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胸前衣襟晕染成红色，而他还在苦苦支撑。
长琴气道，“刚把他捞上来，又去送死！”
小竹道，“现在那个人是华旭还是魏然？”
长琴叹口气，“除了魏然，谁还会那么不惜命？”
小竹看向漩涡中心的那个人，“是啊，除了他，谁会那么不惜命......”
长琴道，“他这么做没用的，就算是用阵法护住灵山，也顶不了多久，最后只会把自己的灵力耗损干净。”
“要怎么做才能阻止他？”
长琴摇摇头，“这种大阵一旦启动，就不能停下，否则会造成严重的反噬，要救他，现在最好的办法不是阻止他，而是阻止这场水漫灵山的祸患。”
小竹心中不解。
长琴仰起头看向上空密不透风的乌云，闪电和雷鸣在乌云遮蔽的上空一刻也不曾停息。雷鸣声中，时时传来几声沉闷的咆哮，这声音小竹很熟悉，是龙吟。但这龙吟，与她曾听到的魏然的龙吟有所不同，更加虚弱，嘶哑，像是压抑在灵魂深处的痛苦和挣扎。
长琴道，“那是西海龙王景桑。”
“景桑？”
“上任西海龙王仙逝后，就由独子景桑接任龙王之位，只是他年龄尚幼，经验不足，加之立功心切，在奉命将西海之水东调接济即将干涸的东海时，惹出了眼下的乱子。灵山毗邻西海，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
“我们要如何阻止他？”
长琴低头认真地看着小竹的眼睛，道，“我们兵分两路，我去帮助景桑阻止水患，你去唤醒华旭，华旭是鲲鹏，有御水之力，可将海水引入水源枯竭的东海。”
“我要如何才能唤醒华旭，我......”
“不，小竹，你知道该怎么做。”
“......”
长琴飞入乌云之中。
风起云涌，雷电闪动，飞云之上，一切开始变得更加激烈。
小竹看向魏然，片刻前他对她说决绝的话，现在却要她去救他。别扭归别扭，总不能亲眼看着他葬身海底。
她深吸口气，催动着爻灵体内的灵力，歪歪扭扭的朝魏然滕过去。
强烈的金光将她震得透不过气，她还是憋着口气努力朝魏然靠近，或许是魏然随身携带的骨伞感受到她的气息，顿时飞出来，将她扯到魏然身边。
小竹在浪尖上站不稳，雨水纷纷洒下来，将她淋得湿透，风声狂烈，打着旋撕扯她的衣裙和头发，小竹觉得自己要被扯进漩涡中，咬着牙，伸手抱紧魏然的身体。
魏然睁开眼，看见她，从难以置信变得愤怒，“你出去！”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发火。
小竹垂了垂眸，低眉顺目的样子像一个认错的孩子，可说出口的话却那么倔强，“你刚才还没回答我的话，你是真的很爱茵竹，你这段时间一直都把我当成茵竹，对不对？”
魏然垂眸看着她，只是一瞬，就狠狠推开她，“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
小竹不依不饶的凑上来，抱住他不撒手，“你不回答，那你就是承认了，你爱茵竹，你就是把我当成她的替身。”
魏然无暇分心，没有力气再推开她，却收回目光，不再看她。
小竹双手板正他的脸，逼迫他看着自己，她凝视他的眼睛，尽管周围狂风骤雨，但他的双眼依旧静若平湖，小竹凑近他的脸，唇几乎要贴上他的，“你说啊，你说话啊，魏然，你是不是很爱茵竹？”
他清楚的看见小竹眼底的红痕，那么执拗，那么痴狂，他轻轻扯了一下唇角，看来，是自己错了，是自己做得还不够决绝，说得还不够绝情。
看着她的眼睛，魏然一字一句道，“无论我爱不爱茵竹，我都不会爱你。在我心里，你和她，不同。”
“是......这样吗......”
小竹身体踉跄着后退，她几乎站不稳，狂风暴雨猛烈扑打她的身体，澎湃海浪拍击她的灵魂，世界被海水淹没。她却觉得，这水淹没的只是她一人，这风羞辱的只是她一人。
魏然可以牺牲自己拯救苍生，却独独不肯赐她一点仁慈。
一步步后退。
失魂落魄，伤心欲绝，心如死灰，世间最绝望的字眼都无法形容她此刻的痛苦。
身后是无边无际的海水，浓墨一般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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