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香巧不安地咬了咬下嘴唇，“可可，我说的话你出了门就忘掉知道吗”，看到杜可慎重的点头后，庄香巧将自己听到的一些消息讲了一遍，待听完后杜可怔怔地坐在了沙发上，“所以，姜姜以后再也回不来了吗？”
即使看不上妹妹的沉默寡言、瞧不上她的小家子气，但是此时听到对方以后只怕是要永远落户在农村甚至一辈子都再也见不上，杜可还是有些难受的，毕竟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还记得笑的时候那人总会乖乖地跟在自己身后，一声声地叫着“姐姐，姐姐 。”
可是什么时候姐俩的关系越来越差的那，杜可想不起来了，或许是因为父母的眼里自己嘴甜乖巧，还是每次惹祸对方都会挨训，即使不是对方坐的，亦或者是因为奶奶、大伯母的风言风语还是邻居们的嘲讽，“又不是弟弟，干嘛那么照顾”，在一次次打趣嘲讽的话语里，杜可越来越嫌弃那么内向畏手畏脚的人，也越来越撇清和对方的关系，直到对方不在跟着自己，不在每每凑上前。
说实在，当初杜姜表示自己会下乡的时候，杜可是轻松的，可是当对方真的走了的时候，杜可又是难过的，对于这种复杂的情绪她归结为愧疚，为过去十几年的欺压、嘲笑、无视，也为自己此时的自私自利。
但是一想到即将成婚的孙宏胜，杜可又坚硬了心肠，路是自己选择，自己当初可没有逼迫对方，即使对方不代替自己下乡，孙宏胜也会有办法的。
随着这一想法的浮现，杜可心里的愧疚去了一大半，当即表示道，“妈，这个钱我出吧，这些年你给我的零花钱和我的压岁钱也有个七八百了，我出五百给姜姜，你那就别出了。”
“啥，五百”，庄香巧有些咋舌，“这么多，不行不行，这钱还是我出吧，你马上要结婚，怎么也要买两身新衣服，另外你也给宏胜买些，这男人最喜欢这一点，更何况我和你爸的工资也攒了不少，你就别管这事了。”
“那怎么行，姜姜这次也算是待我受罪，我要是 不出这份心里难安。”
一听杜可这话，庄香巧就知道她心里的盘算，而且杜可一旦坚定一件事，只怕是阻止不了，于是便点了点头，“那行，不过你不用出五百，出三百就行，剩下的我和你爸出，毕竟你马上要嫁人了，手里怎么也要有个余钱，孙家高门大户的，亲戚往来啥的都是要话费的，即使不用你出，手里有钱就不心慌。”
庄香巧的话让杜可犹豫了起来，见状庄香巧再接再厉道，“拿钱就当你的陪嫁，另外我再给你弄上几床铺盖、自行车啥的，除掉给姜姜的你还剩下四百，我再给你添二百作为陪嫁，当初孙家订婚给了一千，咱们虽然比不上但也不能太落后，不然嫁过去是要被人看清的，你是妈妈的第一个孩子，我和你爸是最是疼爱你的，所以啊，你就按照妈妈说的办就行。”
杜可这次没有推拒，而是依偎进了庄香巧的怀里，“妈，你真好。”
庄香巧看着依偎在自己腰腹之间的杜可，伸手轻柔地抚摸着对方的黑色长发，掌下的顺滑让她有些出神，但随即庄香巧敛了敛心神，“你好妈妈就好，行了，不腻歪了，妈妈去做饭。”
饭后庄香巧拿着家里的存折去了银行，取出了他们存款的一半，留下二百的生活开支外，将剩下的连带着杜可贡献的那三百凑够了一千寄给了杜姜，回信是杜可写的，除了庄香巧口述的外还加了一些自己的话语，在封信封的时候母女二人还将几张全国粮票以及糖票放了进去，同样还将杜可不准备要的几身旧衣打成了包裹连带着信件一起送去了邮局。
寄完信的庄香巧一下午都有些心神不宁，晚上回家的时候，杜可和杜父他们都未归家，空荡荡的客厅里只有庄香巧一个人，她拿起角几上的全家福窝在沙发上细细地看着，那是几年前照的一张，虽然用相框保护着但还是有些泛黄。
照片里杜父和庄香巧坐在凳子上，杜可和杜良才则站在二人的身后，双手更是亲昵地搭在儿女的肩上，至于杜姜则是站在杜可的一旁，双手局促地吹在腿侧，而她和杜可中间的距离足以捣下一个拳头那么大，格格不入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脱离镜框的范围之内。
看到这张照片，庄香巧有些难过，她不是不爱自己的孩子，毕竟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只不过那个时候她的压力太大了，来自婆婆来自大嫂，甚至于身旁丈夫的视而不见，仿佛生孩子是她一个人的事，更别提她好不容易带大了大女儿将其送去了幼儿园，结果又要重新开始自己的带娃之路，其实杜姜小时候很乖，不哭不闹的躺在床上，可是那些流言蜚语太闹腾了，尤其是婆婆和一旁添油加醋的大嫂言语之间的女孩子有啥用，要赶紧的生了儿子之类的话，而怀孕之前所谓的无论男女我们都帮你带孩子的话荡然无存，就这样又过了两年直到她生下杜良才日子才好过，丈夫才站到她这一边。
所以每次看到杜姜，她都会回想起自己最难的那段日子，甚至于将那份痛苦的回忆迁怒到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身上，明明不是孩子的错，但那时她仿佛猪油蒙了心一般怪罪那孩子不该是个女儿身。
如今倒好，人在千里之外，只怕此生都不会再见了，庄香巧此时泪如雨下，但她却不敢哭出声来，只能紧紧地咬着自己的手背，直到手背上起了红红的牙印甚至渗出血来。
夜晚躺在床上，看着一旁熟睡的杜父，庄香巧有些憎恨，扬起手又落下，她恨杜父那些年的视而不见，更恨自己的无能与懦弱，因为不敢反抗就将所有的一切都压在一个孩子的身上，或许杜姜走了一件好事，庄香巧如是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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